也許是孩子與我都累了。時間倒流至稍早兄妺二人還戲謔的在書桌前有說有笑,如今冕竟僅是為一個「住」字寫不好而氣氣癲癲的,瘋癲到就要把我的心給拆了。當時躺在床上閤眼閉目養神之餘,也刻意迴避最近這令人不勝其擾的惡性循環。
變本加厲,在書房裡鼓噪得厲害,雖然離哥哥只有一步之遙的倩都能穩坐泰山,遠在另一間房的我卻首先發難。兇狠的步向書房,取走讓冕氣頭上的圈詞本,不計後果的,撕下那填滿十六個圈詞的那兩頁......
目睹這個神經緊繃,難以置信的時刻,兩行眼淚從撐目的冕臉上滴滴落下,結舌地說不出話來,倩倒是機靈地跑向書房,找出透明膠帶,想為已經鑄成的錯彌補些什麼吧,倩好心的撕下膠帶貼補。以破壞東西找尋情緒的出口,我做了不好的示範,那是在冕生氣時經常告戒他不要做的事。面對衝動而因發的後果,我當責無旁貸,將倩修補的工作攬回給自己的同時,卻也讓冕有機會面對,如此的破壞行為是有多麼令人難過和無助,不但於事無補,反而事情變得更糟。
在彼此一陣狂亂和定心下來收拾不好的情緒之後,孩子說想出門動一動。應和他們的要求,自己也順道至社區中庭透透氣,舒緩仍舊錯亂交織的壞情緒,與心中等待發酵的罪惡感。
由於傍晚時分必須出發前往港區藝術中心上幼兒美術課程,草草結束了孩子玩得開心的躲迷藏,然玩不盡興的孩子略顯不悅,但事先已經告知且也明白那是例行事項,有些勉為其難,不過還是願意配合提早上樓繼續完成未完成的作業。甫坐上書桌位置,不多久,再次傳來因著挫敗而開始氣氣癲癲的吵鬧聲響。我,再也受不住了。
那隱忍的情緒,企圖裝出鎮靜的模樣,早在耳提面命再三提醒的聲聲呼喚中潰湜了。字寫不好,可以暫時放下手中的筆,做自己喜歡做的事,休息一下再寫......詩背不好,先唸五次,午覺醒來,再唸五次,還是背不好,飯後繼續唸五次,到最後總是能夠熟記起來的。
抓起結實但瘦小的冕,奔向客廳,我不受控制的雙手不斷扭動他的身體,體內爆發的怒氣和怨懟正臨駕在我的理智之上。起初,使我無從思考的反覆扭動動作,惹來兩個孩子半會兒功夫的狂笑,卻也在我使勁揉著冕的臉龐時無聲的停止了,控訴著從他口中吐出的難聽話語,從他鼻樑間冒出的不平氣息,從他眼眶底下目中無人的神情,要這一張臉有什麼用,乾脆當個「妖怪無臉男」好了。做了壞事,但至少他會表達,也從此不會再犯。
受到驚嚇的冕,露珠兒般的淚水像一串串項鍊涓涓滴滴地垂落臉頰。當自己靜心下來俯身靠近,顫抖的雙手環抱在我的胸前,他,和,我都需要心靈的安慰。我也展開雙臂,摟抱著他那一身被憤怒和恐懼摧殘的軀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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