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天湖的天,是一張白色鋪底的紙;
向天湖的樹,是紙上晦暗不明的玉; 向天湖的水,是玉搖曳生姿的舞台; 向天湖的風,使紙上的玉擺尾搖頭; 向天湖的霧,使一切在虛無縹緲間。 |
「如果相機是吃油的就好了。」
「不錯的點子,不過,真的沒辦法拍了嗎?」 「恐怕是這樣了。」 「真的沒其他法子可用了嗎?」 「電池都取出來透透空氣了。」 「大老遠跑來,沒拍張照,怎麼對得起眼前的湖光山色啊!」 「想要對得起它,機會多的是,不用拘泥在這一次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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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嗯,好話一句,」我心裡暗自檢視自己對相機的依賴程度。 | |
以相機寫下生活點滴,我早已習以為常,只要背起相機包, 到何處都能隨看隨想隨拍,直拍、橫拍、由上下拍、由下上拍、 主題偏右拍、偏左拍或放中間拍,只要有足夠的空間, 拍攝角度任你取,只要有足夠的時間,拍攝技巧任你發揮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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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尋找穩當的立足點,以觀景窗為眼,選取拍攝角度時, 就在把握每分每秒,選好拍攝技巧,搶拍稍縱即逝的畫面時, 是的,我拍下現場快門反應的那一瞬間, 是的,我寫下留待未來回憶過往的記錄。 但是,我忘了用我的雙眼,我忘了放慢我的腳步, 我忘了放下掛在胸前的相機,我忘了拋開相機背後的雜念, 認認真真駐足欣賞這好美的那一瞬間,好真的那一瞬間。 我喪失了體驗現場泛起思緒漣漪的悸動, 我錯過了那一瞬間留存心底的永恆記憶, 我放棄了一切只要有眼有心就能看得見感受到的一切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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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早知道,就不要在老街那裡拍那麼多張照片了。」 回想起新來乍到時,外子在開進南庄老街前的路口轉彎處......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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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,趁著涼爽、透著陽光的好天氣,全家出了一趟遠門,
是一趟體驗老街,大啖美食,欣賞山水,放掉心情的遠門。 在不熟當地標示不明的路牌,和手抄路線圖遺忘在茶几上, 外子費了好一番眼力和精神,終於看見引領企盼的四個字, 南庄老街,外子轉過十字路口的大彎,前進了幾十公尺後, 他試探性地問要不要去佇立在路口的風車那兒拍張照, 專心為孩子打點衣物帽子的我轉頭瞧了一下它的側影, 再瞄了一下它右方呼嘯駛進老街的車流,全家都要下車嗎, 我抱著憂慮的心情,以懷疑的口吻問,外子聽出些許端倪, 「那個路口太危險了,我下去拍一拍,馬上回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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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怎麼樣?拍得如何?」外子往上拉開掀背式後車門時, 一輛車子咆哮而過的轟隆聲,壓過我殷切詢問的聲音, 拉下後車門後,回頭探了探過往的車子,打開前車門, 外子隨即躍上座位,「喂,聽到我說的嗎,拍得如何?」 只見外子的頸項往左縮了一下,「不用在我耳邊這麼大聲吧!」 「因為背光,調整一下測光點,花了點時間,想看嗎?」 「嗯。」「不用急在這一時,等回家存進電腦再慢慢看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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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了將近兩個鐘頭的車子,我抱著有點昏昏欲睡的小寶下車, 下車的點是南庄農會前的廣場,小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, 起先是蹲著呆似木雞盯著地面,慢慢地,視線開始拉遠了, 拉到前方路上一輛輛駛過去的車子,她起身,視線跟著車子, 以180度的角度由左而右的調子來回轉動脖子,轉沒多久, 她清醒了,發現我正在捕捉她的一舉一動,於是扮起鬼臉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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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通透瞭解孩子對扮鬼臉這件事的認知程度,著實有點不著邊際,
不過,只要一聽到「扮鬼臉」這三個字,即使孩子再累、再睏, 也會立即起身,擠擠眼、咬咬牙,扮扮他們認為滑稽好笑的鬼臉, 逗你開心、逗你笑,他們也跟著開心、跟著笑,大家都笑成一團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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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回,和外子因著家裡的瑣碎事物吵得震天價響,吵得很兇, 不願面對惡言相向的窘境,我轉身負氣走進房間,重重甩了門, 獨自關在裡頭悶悶不樂,最後潸然淚下,聞聲趕來的大寶敲了敲門, 「媽媽,你在裡面做什麼,請你快點出來,好不好?」 不敵大寶三番兩次的慰問關心,我轉動門把,開了一丁點的小縫, 足以讓大寶發現門已經打開的縫隙,他開心的推開門, 「媽媽,你怎麼了啊?」「沒有啊,媽媽沒怎麼了,沒事了。」 「你是不是在幫你的眼睛洗澡啊?!」「嗯,是啊!」 「爸爸說,媽媽心裡很難過。」「嗯,不過,看見你就不難過了。」 「沒關係,難過也沒關係,來,我扮鬼臉給你看,媽媽,你看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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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進指示南庄老街的那一路上約莫幾分鐘之後, 我們經過了左邊一個約有五六個兜售新鮮甜柿攤販的區段, 車子迴轉後就停在那個區段再上去五十公尺的路旁, 就位於那條路圓弧形的轉彎處,過了這個彎再下去就是向天湖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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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了車,匆匆的走過同時只能容納兩輛車擦身而過的馬路, 徐徐的踏上甜柿攤販前的人行磚道,悠悠的走在南庄老街上, 這一切的一切引領著孩子走向發掘尋常東西裡的不尋常。 「水,」這是大小寶在看到水時異口同聲脫口而出的字, 「看到水,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呀?」我心裡嘀嘀咕咕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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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與我們的生活著實習習相關,更是密不可分: 一早起床刷牙漱口,要水;沖洗大小便溺,要水; 沖泡牛奶當早餐,要水;煮一壼濃郁咖啡,要水; 洗衣機洗淨衣物,要水;沾濕抹布擦地板,要水; 噴水池噴出水柱,要水;盆栽開出花苞時,要水; 玩得聲嘶力竭時,要水;洗個香噴噴的澡,要水; 煮出顆粒分明的飯,要水;洗淨鍋碗瓢盆,要水; 觀賞魚缸裡的魚,要水;清理老鼠的家時,要水; 水佔了人體的百分之七十,也佔了生活的百分之七十, 總歸一句話,想到生活,想到水,想要生活,就要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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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媽媽,你看,有水從管子流出來耶!」大寶雀躍的說。 「耶,有水耶,太棒了!」小寶跟著起哄說。 「是啊,真的有水從管子裡流出來耶!」我假裝如獲至寶說。 「管子是不是喝了很多水啊,媽媽!?」 乍聽之下,我心裡頭納悶,「管子流水與喝水有什麼關係?」 一時間無法在管子與喝水之間理出一條有跡可循的脈絡, 況且,也不想因為自己有限的思想左右了大寶的天馬行空, 於是,我以反問的方式企圖探出他腦子裡的想像, 「為什麼你會覺得管子喝了很多水呢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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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跟小雞雞一樣啊。」正在拍流水鏡頭的外子, 轉頭瞧了一下大寶時,皺起眉頭,嘴角泛起一絲狐疑的笑。 「為什麼跟小雞雞一樣?」「小雞雞」在我腦子裡轉了好幾圈, 就是轉不出什麼和「小雞雞」喝水有關的東西或樣子。 「如果小雞雞喝很多水的話,就會尿出很多尿啊!」 頓時,外子和我豁然開朗了起來,頻頻點頭稱是,「原來如此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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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媽媽,你看,那裡有一個紅色的人。」大寶眼明手快, 一溜煙就蹬上有他雙腿那麼高的石階上,去看那個紅色的人。 她,六十好幾,膀圓腰粗,站在最尾端的一家甜柿攤販後面, 身體有規律的左右晃動著,只要左手抬起一下, 右手就跟著前後挪動好幾下,那是我記憶中動手洗衣服的節奏, 原來那一名著紅衣衫婦人腳下站的地方是一處歷史遺跡, 「洗衫坑」,雖說是遺跡,仍舊開放給當地居民使用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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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個紅色的人在玩水耶!」 「穿紅衣服的婆婆看起來像是在玩水,不過,她是在洗衣服。」 「她為什麼要洗衣服啊?」「因為衣服髒了就要洗啊!」 「為什麼衣服會髒啊?」「因為到處跑跑跳跳衣服當然會髒!」 「我也要洗衣服。」「為什麼要洗衣服?」 「因為我的衣服髒髒的啊!」大寶抓起衣角的邊緣探頭探腦, 找到一處暈開的咖啡漬,那是外子在車上喝咖啡時, 因道路顛簸,不小心噴濺到大寶衣服上沾染下來的痕跡。 「等回到家再洗好了。」「為什麼?」 「衣服碰水濕了,就不能穿。不過,你可以伸手碰碰水。」 「耶,哇......,水好冰哦!妹妹,快過來,橋下的水好冰哦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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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街似乎都要有一個復古樸實的名字才能與之匹配,
如金山老街、湖口老街、三峽老街、鶯歌老街、大溪老街等。 而且,它通常位在一個人煙罕至或遠離城市的偏僻鄉間, 如北埔老街、內灣老街、鹿港老街,以及此次的目的地,南庄老街。 如果老街配上現代化的名字,台北老街、台中老街、高雄老街, 那麼老街聽起來一點都不老,如果老街四周是高低錯落的大樓, 零落散開的燈光照得老街亮閃閃,它充其量只是城市裡的一條街道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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繞過洗衫坑,我們走進一條老街獨有的古意盎然純樸氣息的巷弄, 一旁磚塊牆下黏濕滑潤的青苔石吸引孩子停下腳步摸索審閱一番, 好幾隻比家蟻要大上幾倍的野蟻在青苔石四周以蛇形步快速通過, 最近愛上「蟲蟲危機」的孩子們見著了這幾隻猶如熱鍋上的螞蟻, 大寶,尤其是驚聲尖叫著說,「是『蟲蟲危機』裡出現的螞蟻耶!」 聽到這番話的我也猶如熱鍋上的螞蟻,趕緊往後跳開, 深怕那幾隻如同我毫無目標只是一昧逃離的螞蟻群爬上我的身體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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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景使我想到「螻蟻尚且貪生」這句警世醒語, 想起一個出自《齊諧記》裡有關螞蟻報恩的故事,「董昭之救蟻」: 有一天,董昭之乘船過錢塘江時,看見一隻螞蟻在蘆葦上來回奔跑, 看起來非常著急驚惶。知道這隻螞蟻害怕淹死的董昭之, 於是用繩子套住蘆葦救螞蟻,同船的人見狀想制止他荒謬的舉動, 便抬起腳打算踩死螞蟻,此時,船正好到了江岸邊, 悲天憫人的董昭之同情這隻螞蟻,便趕緊讓它沿著繩子上岸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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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晚,董昭之在睡夢中夢見一位黑衣人,後頭跟著百多個人, 向他道謝:「我不小心掉到江裡,承蒙您救命,而我卻無以為報。 我是蟻王,您如果有困難的時候,可以告訴我。」 十多年後,長江以南到處都是燒殺擄掠,董昭之經過餘杭山時, 遭受牽連被囚禁在餘姚的牢房中。就在這時, 董昭之突然想起蟻王說的話,便捉了兩三隻螞蟻放在手上禱告, 果然,隔天一覺醒來,它身上的鐐銬被螞蟻咬斷,他恢復自由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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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巷口,孰知小寶一時興起,轉過身,對著外子掌握的鏡頭, 作出一連串出乎意料、目不暇給的情緒表情,有遮耳賴皮的, 有頑皮吐舌的,有嘟嘴不悅的,有發呆出神的,有張口驚嘆的, 鏡頭後的外子連按快門猛拍,喜不自勝地捕捉她的一顰一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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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常日子裡,要孩子對著鏡頭作出假裝開心的表情, 如同要總是扳著臉孔的大人作出假裝幼稚的表情一樣,困難重重。 碰上特殊節慶日子或美不勝收的景色時,要原本崇尚自然的孩子, 配合大人事先安排好的位置,預期設定好的動作,更是難上加難, 不是喊一二三說起司的時候跑出窗框,再不就是眼神渙散, 不是眼神落在路人甲乙丙丁牽的狗兒,再不就是遮口遮眼。 這是孩子得天獨厚的特質,不矯揉不造作,就是要做自己, 這是大人窮追不捨的特質,再怎麼努力追求,就是做不了自己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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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寶的真使我想起天下雜誌曾經出過一套有關感覺系列的書, 其中有一本書名為「喜歡我自己」,它是談論孩子要愛自己, 勇於表現自己最真實面向的書,作者康娜莉雅史貝蔓,她這麼說: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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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覺得自己很棒。有人愛我本來的樣子。 我不必像別人、長得和他一樣高,或是做一樣的事,做自己真好。 我是別人的朋友。有人喜歡我本來的樣子。 我不必搶第一。也不必是最好的那一個。我只要盡力就好。 有些事對我來說很容易,有些卻很困難, 可是沒有關係,因為每個人都不一樣。 不管畫畫或做勞作,我的作品都和別人的不一樣。 只要有人喜歡就好了。 我是好幫手。幫助別人的時候,我覺得自己很棒。 我喜歡交新朋友,學新東西。如果做錯了,我就再試一次。 我覺得自己很棒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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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寶以一戶店家的捲鐵門為鏡,擺出各種大開粗略的姿勢, 觀察自己在捲軸反射效果之下身體變形的模樣, 他,笑得嘎嘎響,「媽媽,你看,我的身體在發抖耶!」 無心與哥哥同樂的小寶,抬起頭,望向對面磚牆上的屋簷, 靠近邊緣處,停了一隻麻雀,啾啾啾的叫著, 「那是小鳥的叫聲嗎?」「嗯,是一隻麻雀。」 「麻雀,你好,你在做什麼?」「我在向你打招呼。」 「麻雀,你在那裡做什麼啊?」「我在唱歌,好聽嗎?」 「嗯,好好聽哦!」「我唱完換你唱,好不好?」 「嗯,不要。」「我很想聽你唱歌耶!」 「嗯,可是,我不會唱耶。」「不然,我教你唱好了!」 「我是隻小小鳥,」「我是隻小小鳥,」 「飛就飛叫就叫,」「飛就飛叫就叫,」「自由逍遙............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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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我假裝是麻雀與小寶還是小寶之間的對話。 | |
孩子愛玩角色扮演的遊戲,有事沒事就會邀請所有的人湊一角, 從與之最親近的我和外子,疼愛有加的檳榔婆婆和大小阿姨, 社區裡的大哥哥和大姐姐,經常光顧用餐的服務生叔叔阿姨, 到公園裡玩溜滑梯的玩伴,甚或路上擦身而過的陌生人, 都是孩子將腦子裡的幻想與生活接觸到的事物付諸實踐的對象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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藉由外在行為將內心思想呈現出來的這個試探與強化的過程, 孩子學會同時習得周遭的人認可或接受的思想與行為, 因此,父母的思想是否端正與言行舉止是否合一, 都會影響孩子不只在這個過程中的觀念思想與行為表現, 它會一直延續下去,甚至傳承下去,代代相傳,永不休止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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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孩子愈大,父母就愈難掌控孩子的思想與行為。 以前,孩子都會隨行在側,現在,如脫僵野馬; 以前,孩子都會言聽計從,現在,卻推三阻四; 以前,孩子都會點頭稱好,現在,卻背道而馳; 以前,孩子都會唯唯諾諾,現在,卻劍拔弩張。 隨著歲月更迭,孩子的身體,成長茁壯了, 孩子的思想,擴散放大了,對世界的認識一步步加廣加深了, 對自己可以掌握世界裡人事物的慾念也更深遠遼闊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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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滿是兜售桂花醬的老街上,不啖食桂花它那特殊的醬香氣, 好似對不起它的存在,對不起熬煮的人,更對不起自己的味蕾。 於是,不免俗地,趁孩子看著鐵捲門說自己在發抖, 和孩子看著屋簷上的麻雀對話的當頭,外子便悄悄買了一碗桂花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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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接舀起淋在細碎冰「米」上的桂花醬,大寶說那是冰冰的米, 一小搓的「米」,配上一大匙香甜滑口的桂花醬,嗯............, 這是我從小到大吃挫冰的習慣,每回吃到最後, 總是留下一大塊冰「米」山,浮在冰水上,不剩一點醬,一點料。 與我熟識十幾年的外子,經常見狀就愛叨唸幾句, 「哪有人這麼吃法,料全吃光了,這下子要別人怎麼吃啊?!」 「啃冰塊啊!」我老實不客氣的說,「下次不和你用一個碗了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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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小的時候就愛趁檳榔婆婆不在或睡午覺的時候,溜進廚房, 偷偷打開冰箱門,踮起腳跟,抽出最上層的製冰盒, 使勁全力,抓住製冰盒的左右兩邊,以扭乾濕毛巾的姿勢, 左右反方向轉動,直到幾塊冰磚不安分地從盒子裡蹦出來, 一塊塊放進嘴裡,喀啦咯啦,嘴裡咬來酸如麻,骨子裡透心涼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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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你為什麼不把碗裡的冰米全吃光,既然你這麼愛吃冰?」 「因為我怕冰米會澆熄心中對你和孩子們如火的熱情啊!」 無言以對的外子,衝著這句話,只好啃光所有的冰米, 以及所剩無幾的西瓜塊與香蕉泥,「好想再來點桂花醬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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販售桂花冰店家的門面,是一排三塊三塊層層疊疊蓋地的磚塊, 撐起七八個排列整齊的甕,這七八個甕再頂著五層鋪頂的磚塊, 砌成了一個雋永玩味、回溯以往、時光倒轉的招呼櫃台。 孩子在櫃台前嬉戲吵鬧,你哇我一聲,我回你一個噗吱的笑, 曾幾何時,此處是多少早已老態龍鐘的老邁前人兒時拾趣的地方, 爾今,這個招呼櫃台頓時搭起一座亙古通今,繼往開來的橋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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任由孩子在櫃台前嬉鬧,外子靜坐在長條板凳上什麼事都沒做, 什麼事都不想做,就這麼安靜屏息地坐著,欣賞孩子的童言童語, 身為父母,最好的時光,莫過於參與孩子從蹣跚學步兒, 走向蹦跳活脫鬼靈精的過程,身為父母,最滿足的時光, 莫過於孩子從一無所知到懵懵懂懂,直到邁入黏膩撒嬌的轉變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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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,若是以看待孩子方式為劃分標準,約略可以分為四種人, 第一種是沒孩子但愛孩子的人,第二種是沒孩子也不愛孩子的人, 第三種是有孩子很愛孩子的人,第四種是有孩子卻不愛孩子的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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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招呼櫃台前的現場,就在孩子嬉笑吵鬧的現場, 就在孩子一來一往大叫說「這是什麼,這是不倒翁」的現場, 有一位顯然是沒孩子卻不愛孩子約莫二十出頭身材壯碩的年青人, 就坐在外子坐的那張板凳旁邊另一張一模一樣的長板凳上, 兩隻眼睛除了跟著手舀冰米的節奏,盯著碗裡的湯湯水水瞧, 還跟著兩個孩子忽大忽小的嘻笑聲,不時抬起虎視眈眈的頭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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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他整個人就像一座高聳峻拔的山,屹立在人來人往、 年久失修的板凳上,然而,從他身體裡所散發出來的氣, 竟然沒有坐在板凳上應該給人那種沈靜、冥想、回溯的感動, 反倒是讓人覺得悶熱難耐,如同一個人在日正當中之時, 走在熱氣蒸騰的柏油路上,如同一個人站在鐵捲門前的模樣。 他,不發一語,默默地吃完那碗桂花冰,隨即提起後背包, 欠起身,轉個頭,同時快速地賞了三個白眼,兩個給孩子, 一個給蹲在幾公尺外,正在拍孩子玩「你哇一聲我笑一聲」的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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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張板凳,直看如似大寶口中一座壓扁扁的山, 那張板凳,橫看如似一雙手臂扶起扁擔的輪廓, 那張板凳,不知扶起多少逗留駐足的年少輕狂, 那張板凳,不知撐起多少世世代代的閣家歡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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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寶背對我站在小寶前面,外子和小寶坐在那張板凳上, 這個畫面宛相片邊框,一框圍起一框,一框又圍起另一框, 邊框愈往裡圍畫面佔的空間愈小,畫面愈小視線焦點愈清楚, 邊框愈圍愈多愈圍愈多,可視範圍愈來愈小愈來愈小, 小到浮現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影像時,邊框,它停止不動了, 不再往裡圍下去了,它停在一張油漆斑駁剝落的板凳上, 坐在上面的是一個綁著兩條蜈蚣辮的小女孩,在阿媽家門口, 她,兩眼望著騎樓上的熙來攘往,兩隻小腳一前一後, 隨著哼唱起不成曲調的歌曲,有韻律的擺動著, 「一閃一閃亮晶晶,滿天都是小星星,掛在天空放光明......」, 我,和坐在桂花冰店櫃台前板凳上的小寶一樣,唱著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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賴慶雄的「框」道盡了我當時感受到的心情。 | |
我的窗櫺,是一方美麗的畫框- 框裡鑲著愛靜坐的山,也鑲著喜歡散步的雲。 我的相簿,是一個動人的彩框- 框裡有歡愉的留影,藏著可愛的故事, 也有燦爛的童顏,寫滿童稚的記憶。 我的心裡,也有一座永不褪色的心框- 牢牢框住爸爸的期盼,框住媽媽的叮嚀, 也框住成長歲月中,一些小小的秘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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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寶一句嘶吼的「我~要~抱~抱~」,喚醒沈浸在過往雲煙的我, 從最遠最裡的相片邊框拉到最近最外圍的相片邊框上, 累得癱軟在板凳上,外子有氣沒力有一句沒一句的回應大寶的撒嬌, 其實,外子對最近大寶的表現非常感冒,兩人的關係不是結到冰點, 你不理我我不理你,就是燒到沸點,你兇我我兇你,誰也不讓誰。 原以為還在生大寶悶氣的外子會斷然拒絕大寶尋求安全感的需求, 還好,在他轉頭回應小寶的微笑時,一把抱起自認遭冷落的大寶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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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懂撒嬌不會撒嬌很少撒嬌的大寶,吃的虧總是比小寶多。 見人就叫,女的沒小孩的叫姐姐,女的有小孩的叫阿姨, 小寶甜滋滋的嘴巴,蜜糖般的笑容,網羅了各家人的歡心, 見人要叫不叫的,兩眼渙散,新鮮事總是移轉了四目交接的機會, 大寶這頭鴨子嘴又硬又緊,抓起狂來,更讓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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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母的心,不偏很難,見著孩子挨罵之後淚眼汪汪的無辜表情, 原本指責攻防的心倏地分崩離析了,見者孩子耳提面命之後, 還不受教地重複執行該馬上停止的事,原本單純好意提醒的心, 倏地膨脹憤怒了起來,說,偏誰的多,他多還是她多,其實, 很難界定,父母能做的,就是儘量把心放在不偏不倚的核心處, 設身處地,依據孩子獨特性格,因材施教,真心關懷孩子的每一處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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擁抱,是消弭人與人之間摩擦最好的修補劑與潤滑劑。 緊緊相擁,被惡言相向撕裂的心,再度縫合聚首了; 緊緊相擁,被冷落忽略孤僻的心,再度暖和溫柔了; 緊緊相擁,被誤解擊潰封閉的心,再度敞開付出了; 緊緊相擁,所有一切的衝突,都將成一江春水向東流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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喫過桂花冰後,沿著蜿蜒巷弄往下走,來到的是一家香草鋪子, 我商請小寶當香草模特兒,站在店門口供我拍照留念, 看見花就直嚷著花耶的小寶,根本無心聽從指示站在預定位置, 「妹妹,站左邊一點,不是,是你的右邊。」 「太過去了,妹妹,再站過來一點,是你的左邊,不是啦......」 唉呀,不管說哪一邊,她一律朝鏡頭走,朝我走來。 聽見我的唉聲嘆氣,小寶狂笑著,似乎在笑我,拿我沒輒吧! 索性乾脆採存放任態度,任由她愛怎麼站怎麼站,自然的最美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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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想到,自然的結果,得到的是出乎意料的驚喜! 幾連拍完之後,隨即牽著小寶的手,三步併兩步地往上走,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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切換到最後拍的那一張時,我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, 就連外子領著孩子已經從巷口走到巷尾時,都沒查覺。 其實,這一張也沒展現什麼特殊效果之處, 腳也因為取景角度的關係被木頭階梯擋到而切斷了, 當背景的香草鋪子看起來也歪歪斜歪斜的,乍看之下, 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得花上端詳好一會兒的時間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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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寶手貼心胸前,頭髮隨著一陣和徐舒緩的風揚起, 使我想起魔女宅急便裡的實習小魔女琪琪, 她離開家裡,到新的城市展開新的生活,修行成為正式魔女, 和她一樣,小寶得要從一個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嬰兒, 蛻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女孩,得經過不斷的試煉, 遭遇接踵而至的挫折,抱著鍥而不捨的堅持......, 猶如小寶身旁那株香草盆栽,雖不起眼但卻是蘭熏桂馥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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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到桂花巷口,雖然聞不到如其名的桂花香氣,不過, 倒是感受到桂花這個植物名字帶來的詩情畫意。 有一個很美的故事,和桂花無關,卻和魯冰花有關, 是一個想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的小女孩努力撒滿種子的故事, 這位小女孩叫Alice,大家都稱她Miss Rumphius,花婆婆, 是Barbara Cooney寫的字畫的圖,我依稀記得, 我愛這本書愛到還拿它當作英文說故事比賽教師組的題目, 儘管只差一個名次就可以進入決賽,卻還是覺得與有榮焉, Miss Rumphius花婆婆的故事,在下一次找到適合的主題時, 再與讀友們分享精彩內容,與親臨現場觀賞我當時比賽的拙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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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子做事總是謹慎小心,而且往往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, 與我粗枝大葉的個性,和笨手笨腳的舉動,簡直天差地別。 當我吆喝孩子們走上階梯,站在「桂花巷」前的斜坡上拍照, 我便逕自站在原地左右移動尋找最適合的拍攝角度時, 尾隨孩子身後的外子,趕緊一把抓住順著斜坡往上爬的大寶, 拉著大寶走回桂花巷三個斗大的字前的同時, 再回頭拉住順著斜坡往下跑而樂此不疲的小寶,幾番拉址後, 三個人終於站在我比手劃腳之後的最佳拍攝位置, 就在按下快門的那一剎那,透過觀景窗,我看見了兩個眼睛, 透過觀景窗,它們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那是外子無言的抗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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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了巷子口,一棟帶著日式禪風的平房小木屋映入眼簾, 栽植於小木屋主體右邊的一株枯木,使人加深秋意濃心, 蕭條寂廖的意象,原以為是民宿的我,走上前去透過磚紅大門, 探頭探腦,想瞧瞧裡頭的陳設擺置,或許看對眼了, 待下一次南庄舉辦矮靈季時,停留一宿享受此地夜裡的寧靜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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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果,那個佇立在大門右前方的郵筒,劃破了我幻想夜裡的寧靜, 原來,那棟小木屋並不是民宿,而是一間老郵局, 在民國八十五年南庄鄉公所另覓他處重建新郵局之後, 南庄老郵局已然成為現在的南庄觀光產業協會的所在地, 雖然它不提供民眾郵寄信件的功能,倒是給人想寫封信的念頭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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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久沒寫信了,好久沒動筆寫信了,好久沒在紙上寫信了...... 記得,十幾年前,是家家戶戶才開始有電視的年代, 是利用call機傳送電話簡訊彼此互相聯絡最盛行的年代, 是利用5.25吋或1.44吋軟碟片儲存電腦資料的年代, 是利用B4大小的信紙聯絡外子與我之間年少情愫的年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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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回年終掃除翻整抽屜時,會在專門放置信件的那個抽屜, 檢視一封封當年的信件,在一疊疊用橡皮筋束緊的信件中, 有家人的,有情人的,有朋友的,有同事的,有學生的, 有報平安的,有曖昧的,有表心事的,有吐苦水的,有愛慕的, 觸摸著信紙上的筆觸,回憶起當年朋友不勘回首的心酸往事、 情人十指相扣的甜蜜、初嚐親人驟逝的苦澀、初出茅廬的辛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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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想寫封信,好想動筆寫封信,好想在紙上寫封信...... 於是我動筆寫了三封,給外子、大寶、和小寶的信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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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封存放內心已久至今才要寄出的,給外子的信...... | |
你堅毅厚實的臂膀,一手撐起好似一個擔子千斤重的家, 你苦中作樂,甘願承受,你苦不堪言,強顏歡笑。 在今年我的第四個母親節裡,你說,感謝我生了一對寶貝兒女, 在今年我們的結婚紀念日裡,你說,享受我洗手作羹湯的背影, 在今年寫給我的生日賀卡裡,你說,如果沒有我你也活不下去。 在我收到你送給我的禮物時,我說,有這對兒女是我們的福氣, 在與孩子們共進燭光晚餐時,我說,這是我能為這個家做的事, 在我看見你寫的字字句句時,我說,我們會攜手相伴走下去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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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封暫時封存在抽屜的角落中,給大寶的信...... | |
「我是黃金鼠,身上有柔軟黃色的毛,我的名字叫小丸。」 這是每次在你諸事不順大發雷霆之後,會說的一句話, 這是每次在你恐懼害怕想尋求庇護時,會說的一句話, 這是每次在你做錯事躲在懷裡撒嬌時,會說的一句話。 孩子,無論你多麼地怒不可遏,我都會在你身邊安撫你, 孩子,無論你多麼地誠惶誠懼,我都會在你身邊陪伴你, 孩子,無論你多麼地罪不可赦,我都會在你身邊支持你, 因為你是我心中那一隻說話總是輕輕柔柔,帶點嗲聲嗲氣, 身上的毛摸起來軟滑綿密,有潔癖愛舔毛的黃金鼠小丸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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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封暫時疊在給大寶的那封信底下,給小寶的信...... | |
搶走我為你拾起的那隻小猴子玩偶,重新放回它被拾起的地方, 向前趾高氣揚地走了幾步,停下,轉身,再走去小猴子的身邊, 倏地彎腰撿起它,起身的同時,撇過臉去,發出哼的鼻息聲。 孩子,你走出巢穴,透過熟能生巧,你想要躍上枝頭了, 孩子,你羽翼已豐,透過桀驁不馴,你想要獨立自主了, 孩子,你翅膀硬了,透過事必恭親,你想要振翅高飛了。 看見你為了躍上枝頭而努力不懈,孩子,我為你加油打氣, 看見你為了獨立自主而堅持到底,孩子,我為你鼓勵支持, 看見你為了振翅高飛而不卑不亢,孩子,我為你驕傲自豪, 同時,我更企盼,在你成功飛翔之後,能回首看看放手的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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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在老郵局前的階梯上,我問大寶,「親親我,好嗎?」 大寶停頓了一下,然後體貼大方地說,「好啊!」 他,靦腆地抬起頭,看準親我的位置,親了一下, 我的心,不知怎地,顫了一下,顫出了十幾年前初戀的悸動。 我轉頭,問坐在另一邊的小寶,「親親我,好嗎?」 「嗯......,不要。」她戲謔耍花樣地說,「親一下嘛!」 「嗯......,不要。」這次讓她感受佔上風的滋味,「拜託......」 「嗯......,好吧!」聽起來有點勉為其難,不過, 她的內心是喜不自勝的,因為她享受了備受重視的優越感, 她,親了我的臉頰一下,我享受到孩子單純真誠的愛, 如同十幾年那份純純的愛一樣............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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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好,現在換我親你們了,來,一個一個輪流來。」 聽到媽媽要親人了,大寶嚇得不顧自己身在何處,面對我, 詭譎地笑著想要逃開,便往後步下了兩個階梯, 在下到第三個階梯時,沒拿拈好階梯的距離,他一腳踩空, 幸好掌鏡的外子有先見之明,早就守在階梯口了, 他伸出右手,掌心撐起大寶如弓的背順勢扶了一把, 否則早已是人仰馬翻,哀鴻遍野了。我心裡犯著嘀咕, 「我的親一下有這麼可怕嗎,只不過在臉頰輕碰一下而已, 犯不著大驚小怪到退避三舍的地步吧?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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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較之下,愛親親的小寶倒是挺處變不驚的,話一說完, 馬上在階級另一頭的枯木那兒,轉身湊近過來。 「來,媽媽親一下。」只見小寶昂起頭,嘟起嘴巴, 她這付模樣擺明要我親她有著櫻桃般紅潤光澤的小嘴唇, 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,我顯得手足無措,唉............, 畢竟從小在鄉下長大,接受的是傳統禮俗的教導, 雖然內心思想早已現代化但觀念卻仍舊保守的我, 以一位母親的身份,嘴對嘴親自己的心肝寶貝,其實, 也沒什麼好害羞,沒什麼好質疑,更沒什麼好維護傳統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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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好,就親吧!」於是,就在我模仿小寶嘟起嘴巴的樣子, 孩子們都說那是小雞嘴巴,裝腔作勢要親下去的時候, 小寶以為我在學小雞,馬上撇過臉去,呵呵呵地笑了出來, 「媽媽學小雞嘴的樣子,好好笑哦!」大寶在一旁湊熱鬧說, 這句話惹得外子拿著Cannon EOS 450D的手抖個不停。 不管他們外子倆的笑是嘲笑亦或是會心一笑,不管裡子了, 更不管面子了,我倏地捧起小寶的臉,猛然親下去, 親的地方依然是我認為最保守、最安全、最舒適的地方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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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,我還是親到大寶了,他扭扭捏捏像條蛇一樣, 滑不溜丟在我身上鑽來鑽去,試圖鑽出一個洞, 然後穿過洞口逃離出去,逃離我的身邊,逃離我的掌心。 在林良的一本插畫作品集,「林良的私房畫」中, 一篇名為「老鼠捉貓」的陶盤故事,那隻貓和那隻老鼠, 如同在階梯上玩親親的大寶和我,到底是誰駕馭誰, 那隻貓心裡有數,那隻老鼠心裡有數,我心裡也有數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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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老鼠的名字叫「皮皮」,因為他很皮。 別的老鼠很怕貓,但是皮皮不怕。 貓站著,兩條前腿像門柱,中間像門洞,這是前門。 有前門,有後門。貓的兩條後腿中間就是後門。 皮皮喜歡從前門走到貓肚子下面去玩,再從後門溜出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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貓很生氣,彎下頭,要咬肚子下面的皮皮。 貓肚子下面來了個大貓頭,呼呼的吐著熱氣,把皮皮嚇一跳。 沒關係,沒關係。前門堵住了,還有一個後門可以走出去。 皮皮這樣想,大貓早知道,他把脖子伸得更長, 從前門伸到後門,想一口咬住皮皮,不讓皮皮跑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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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貓實在是太心急了,太用力,還沒捉到皮皮, 身子就已經翻轉過去,就像翻跟斗一樣。 現在的大貓是背貼地,肚子朝上。 柔軟的貓肚子像一張彈簧床,皮皮掉在床上沒受一點傷。 大貓沒捉到皮皮,自己的大尾巴卻被皮皮抓在手裡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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皮皮抓緊這條大尾巴,在貓脖子上繞一圈,再好好的打了一個結。 貓頭貓尾緊緊的綁在一起,大貓就變成一個圓滾滾的絨球, 站也站不起來,動也不能動。捉住大貓的小皮皮,真是好得意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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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絨球,毛茸茸,比什麼都重,皮皮怎麼搬得動! 有辦法,有辦法!只要在後面輕輕推,它就能向前滾, 就像一個大車輪。滾滾滾,一路滾回家。 皮皮要讓朋友們都來看,知道他有多英勇,是一個捉到大貓的小英雄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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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外子打算對著磚紅大門前顯得特別醒目的綠色郵筒, 做第二次的近拍時,快門失靈了,像是有東西卡在快門底下, 任憑外子怎麼按就是按不下去,不一會兒,才恍然大悟, 原來相機沒電了,「南庄老街之旅才進行到一半而已?!」 我咕噥著說,「怎麼會發生這種事?出門前忘記檢查了?」 「怎麼辦,我們還要去向天湖拍景留念,這下子全泡湯了。」 「等一下好了,讓它停機一陣子,或許可以補充一點電力。」 只好這麼辦了,於是,一家四口走回桂花巷口, 在一座廟宇的拱門前,沿著階梯往下走進南庄街道上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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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子說既然來到南庄就一定要啖一頓鱒魚大餐,才不枉此行, 我問為什麼,他說不上來,只因為幾年前在綜合高中實習時, 同期的生物實習老師,曾經帶他來這裡的一處鱒魚養殖場, 喫過十人份的鱒魚大餐,美味新鮮的程度至今令他難以忘懷。 於是,憑直覺,我們找了家門面看上去古色古香, 外頭貼滿了推薦照片和報導,又瞧了膲提供的菜色, 兩人份的四菜一湯499,想像起來挺誘人,同時符合經濟效益, 於是,推開門進去,找了處最裡頭離中央空調最近的空位坐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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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花了約莫清理桌面、為孩子繫上圍兜、盛好白飯的時間, 所有的菜色全上桌了,我與孩子早已等不及大快朵頤了起來, 坐在我九十度對角位置的外子,抓著側背在胸前的相機背帶, 猶豫不決地盯著那一盤熱氣蒸騰的清蒸鱒魚東瞧西望, 「要拍嗎?」「如果可以的話。」「要不要試試看?」「嗯!」 「喀嚓。」「耶,成功了。」「騙過它了,去向天湖再比照辦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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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果,如同文章開頭預告的,走在向天湖前面的一條小徑上, 外子不時將電池從相機裡拿進拿去不下十幾次, 央求跑遠再回過頭來看著鏡頭半推半就拍照的孩子早已不耐煩了, 它還是無動於衷,一動也不動,因為沒電就是沒電, 再怎麼運用小動作,如電池暴露空氣中或許可以恢復一點電力, 沒電是事實,無緣與眼前這般霧氣飄渺山林間的美景留影是事實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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總不能放著飄散在眼前的美景不管而空留遺憾,於是, 說服自己,當一個鐘頭的文人雅士,如同從前的詩人, 不用電,不要相機,只要一支筆,只要一張紙, 只要一雙眼睛,只要一顆心,學習欣賞眼前的山水美景, 學習體會眼前的虛無飄渺,學習看破眼前的向天湖的美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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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此,我寫下了引出這篇文章的序文,嚴格來說, 應該是序詩才對,這首序詩雖然沒有詩的格局, 本來我的專長就不是寫詩的,更何況我也不是寫詩的料, 不過,我儘量運用詩的精神,寫出向天湖在我心中的美, 也寫出了平凡暗藏在生活中的真、善、與美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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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天湖的天,是一張白色鋪底的紙; 向天湖的樹,是紙上晦暗不明的玉; 向天湖的水,是玉搖曳生姿的舞台; 向天湖的風,使紙上的玉擺尾搖頭; 向天湖的霧,使一切在虛無縹緲間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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